這一兩年,市場在討論一個綠色產業生態的新物種—綠色投資銀行,許多人倡議為了綠色產業的發展,臺灣應該成立綠色投資銀行。我們一般人聽到投資銀行,就覺得又是銀行,又是投資的,一定很高大上,裡面的人都西裝筆挺,年薪上千萬,做著尋常人不理解的工作。以前商學院的學生畢業首選工作就是去外商投資銀行上班,只需要個幾年,就有VP副總裁的頭銜,多威風啊。
這種迷思就跟現在更威風的社會企業、綠色創業的「創辦人」和「共同創辦人」頭銜一樣,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裡面在幹什麼,就跟著瞎起鬨。
認識綠色投資銀行這個新物種,是建構系統性的金融知識框架重要的學習過程,「綠色金融白話文運動」專欄系列文章有個特色,就是永遠要保持開放性與好奇心,因為如同金融科技(Fintech)正在打破金融業的規則,綠色科技和商業模式也正在顛覆金融業的邏輯,所以保持開放是最佳的致勝策略。
實際上投資銀行,雖然名字有「銀行」兩字,但投資銀行其實不是銀行,它不做銀行存款、貸款、外匯等業務,它主要做的是公司證券發行承銷、企業購併、或是創新的業務,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和人脈,幫助企業設計募資商品,去市場上發行,吸引投資人來買,所以它本質上就是個中間商(中介組織),也就是扮演仲介的角色,跟證券交易所、創業加速器、甚至綠學院都一樣,都是在做媒合的工作。
現在大部分人對中間商很反感,認為中間商就是剝削,什麼事情都應該要去中間商。可是金融市場天生就是個訊息不對稱的市場,政府還會監管,中介組織的存在可以增加交易效率,減少雙方的成本。
你想,公司平常忙著做生意,怎麼知道要如何吸引投資人或是買家呢?而對投資人來說,平時又不是他在經營公司,他要怎麼知道如何評估一間準備上市的股票、或是準備打包出售的公司能不能買呢?
「綠色」就有相同的性質。這個市場上真正懂綠色的人非常少,訊息非常不對稱,尤其是一些風險評估,例如跟環境有關的綠色投資風險(Green Risk),投資人以前連聽都沒有聽過,他會因此摸不清楚一家新品種的綠色企業,到底投資下去會不會有風險。如果放任自由市場機制,就沒有投資人會願意投錢進入綠色科技、綠色企業,市場最後就是失靈,根本不可能發展出綠色產業。
所以最勇於金融創新的英國,2012年用政府的錢投資成立了全球第一間綠色投資銀行(Green Investment Bank)。和投資銀行一樣,作為一個中介組織,它由政府作莊,像是一個觸媒的角色,負責點燃私人資本,增進市場的效率。之所以稱為綠色投資銀行,是因為它只投資在綠色投資案,例如離岸風電、太陽能、節能和能源效率、生質能等。
我們剛剛提到,投資人需要一套新的邏輯,去評估綠色投資案是否可行。所以英國的綠色投資銀行,還開發出一套綠色投資風險,主要衡量其投資案是否符合永續的綠色發展原則,而這正是我們需要學習的。運用這套標準評估投資案,英國的綠色投資銀行取得很好的投資成果,他們在研討會上說內部投資報酬率(IRR)達到9%,所以他們吸引到非常多的私人資本。
回到臺灣,我們需不需要綠色投資銀行呢?首先,四種類型的綠色投資案,太陽能已經證明靠著市場機制就可以運行;節能和能源效率我們政府已經推行了很多年,砸下去的錢都沒辦法用投資年限來檢驗,因為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合理的電價和政策上的一些創新思維;生質能在國外這幾年實驗的成果不如預期,我們可以暫時把它放在一邊。
所以剩下的就是離岸風電了,而離岸風電我們之前建議的打法是,由開發商或銀行團建立一個第三方平台,包含金融、法律、整合等核心能力的本地智囊團,也就是地面部隊,由第三方平台解決交易信任的問題,溝通協調搭建出架構,並接著調和中外授信風險與作業差異、與政府部會溝通協助解決與工程、技術、融資架構、環境評估等相關的本土問題。
這樣一來,臺灣成立綠色投資銀行,好像就沒有什麼價值了!那要由誰、以及何種方式建立本土的綠色風險評估能力呢?市場上還有哪些角色最需要這套綠色風險評估系統?
你猜對了,就是也從投資銀行業務分家出來,專門喜歡做基礎建設投資的私募基金,他們最需要這套綠色風險評估系統,而對應到我們政府的私募基金,也就是國發基金。
與其讓國發基金花錢在股市裡護盤,不如讓它擔任領頭羊的角色,領投綠色基礎建設,投資上古神器的電網升級成智慧電網(當然也要包含儲能)、電動車帶來的綠色交通基礎建設革命、循環經濟裡的相關投資機會。國發基金可以成立專職的任務小組,藉由投資,順便建立綠色風險評估系統。
這時你可能會問了,綠色產業又不是只有基礎建設型的投資需求,針對輕資產公司,例如技術、軟體或是創新商業模式的綠色新創公司,私募基金就不是一個合適的投資人啊,你叫這些綠色新創公司吃土啊?
這是一個好問題,下一篇,我們再擴張綠色投資的範疇到影響力投資,且從另一個端點:輕資產的綠色新創公司,來了解什麼樣的投資人可以滿足這類公司的需求。